緣分,讓我進(jìn)入來二航局二公司,“受苦”,是我進(jìn)入施工單位的動機(jī)。我想要受苦,且并不畏懼苦難,人類所有成就的背后,幾乎都有艱辛的訓(xùn)練和苦難的洗禮。
傳說鷹是壽命最長的鳥,但它到中年時器官會逐漸老化,這時候它有兩種選擇:要么就此死去,要么拔毛斷喙以獲得新生,我有時候覺得我就是那只不甘被命運束縛的鷹,咬著牙拔我的毛,倔著骨斷我的喙,唯有意志最為堅強者,方能到達(dá)超驗的彼岸世界,獲得新生。
然而項目部綜合辦所受的苦是遠(yuǎn)不及前場工人的。在南中高速項目看到鋼筋工人汗如雨下仍執(zhí)著于手頭的工作時,去深中通道伶仃洋大橋看到工人在海上兩百多米高空頭頂烈日艱辛勞動時,我只恨自己是個文科生,以至于對施工作業(yè)幾近一無所知。如果要說綜合辦有什么能夠幫到前線生產(chǎn)的地方,于我的崗位分工而言,那就是宣傳了。當(dāng)我以筆為劍,向那無字處“宣戰(zhàn)”時,所有這些前場工人就是我的“軍旗”。我想,那些文字的生命力就在于此——在于那一個個鮮活的、于苦難中奮斗的生命。
“如果路途前方是一片無涯的苦難,你將去往何方?”有道聲音在我耳邊低語,我當(dāng)然沒有像《卡拉馬佐夫兄弟》里的柯里亞那樣喊出:“我要為全人類而受苦”的話的覺悟,但覺得自己至少擁有《哈姆雷特》里講的那種“挺身去反抗那無邊的煩惱,把它們掃一個干凈”的決心。
初來項目部時,我已做好受苦的準(zhǔn)備,然而迎接我的卻是人生中的第一束鮮花。辦公室主任時常對我們幾個新員工講:“沒有人適合在工地工作,既然選擇了這里,就要主動融入環(huán)境,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各位領(lǐng)導(dǎo)、前輩們更是無時無刻不在強調(diào):工作、生活上遇到的困難都可以及時向他們反映。正是這種人文關(guān)懷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激勵著我。就算這里的氣候我還不太習(xí)慣,床板沒那么舒適,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頭頂?shù)牧胰崭亲屓藷o法忍受,但我仍然在項目上感受到了關(guān)懷和愛的東西,或來自領(lǐng)導(dǎo)前輩,或來自周邊的新同事們。在最慘重的痛苦中尋找最執(zhí)著的愛,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本心。
我覺得自己還算有愛,我愛那些具體的人。這一個月里認(rèn)識了新的朋友,我喜歡和各位同事相處的時光,即使不久之后他們中有人去了更廣闊的天地,還是希望大家能夠記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至理名言:首先是善良,其次是誠實,再其次,是以后永遠(yuǎn)不要相互遺忘。
南中高速項目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還沒有去想,今后可能也不會去想,如果凡事都要問它有個什么意義的話,很多事情就會因為沒有所謂的“意義”而讓人感到空虛,要是這時候你覺得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那就會陷入虛無主義的深淵,所以我們需要去愛的是生活本身,而不是生活的意義。
愛是一項卓絕的能力,要我們在還沒有深入體會和實踐的情況下就愛現(xiàn)在的工作更是無從談起。可能以后有的新同事會活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過著與從前的向往大相徑庭的生活。青春、夢想、志氣、尊嚴(yán),這些本該斷頭也要捍衛(wèi)的東西,或許也會因為各種因素而被放棄,但只要愿意的話,我想我們至少可以保留一片心靈的凈土,一個可以自由奔跑的水草豐茂之地,那將成為我們這些,在殘酷卻又美麗的現(xiàn)實世界奮力前行的人的勇氣。
“如果路途前方是一片無涯的苦難,你將去往何方?”那道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推著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這是我對那道聲音的回答。
至此,我所擁有的一切,安全帽、閃光衣,我所有的汗水與熱淚,與我的存在本身一同構(gòu)成了一個自在的世界。世界的中央是一片花園,一個雜草和鮮花都能自由生長的地方,有人在那里呼喚名為愛的野獸。(陳揚)